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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門鎖著啊?那就把門撞開來─」

「然後直接闖進女孩子的房間?」

「呃…不然該怎麼做啊?二哥?」

「─…敲門吧,敲到她醒為止。」

「那、那要多久啊!」

    一大清早的是在吵什麼啊?難道又是有不良少年在鬧事?

    拉過繡著花葉圖案的棉被一把矇上自己的頭部,連睜開眼睛一下也費勁的要命,彌生翻個身縮進被窩深處,昏昏沉沉的再次入睡。

「哎呀,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啊?」

「彌生好像還在睡覺耶…該怎麼辦?」

「繼續敲門。」

「真是奇怪,這個城裡哪有你們去不了的地方,為什麼不直接進去呢?…喔,我知道了,難道這裡頭住著的是個女孩子?那就交給我啦!」

「喂!你在做什麼─!」

 

碰─!

 

    外面好像又更吵了點?

    勉強的半睜開眼,被刺眼的陽光弄得眼睛發酸的彌生困難的用手背揉著自己眼睛,進入視線範圍內的並不是用泥土糊成的天花板或者是總以特定頻率旋轉的的電風扇,而是漆成暗色的木質家具…對了,那是她昨天搬進的房間,從幾個小時前她就是荊州城的其中一個住民了。

 

「啊!彌生你醒啦?」

    發生了什麼事?彌生還模糊著的視線只大略分辨出剛才喊出聲的可能是自己認識的人。

    好像是那個…翼德?然後站在旁邊的兩個─

「出去出去,這裡可是女孩子的房間呢!」沒見過的少女板起臉來揮著衣袖趕走兩個正停留在門口的人,一氣呵成的拉上大門後、誇張的大嘆了口氣

    剛才是發生什麼事了?頂著東翹一邊西翹一遍奇異髮型的彌生經過這一鬧當然不可能再入睡,只得打著哈欠坐起身來。

「醒了?」

    忽然近距離出現在自己眼前放大的臉孔讓彌生反射性的彈了起來,只差沒有一頭直接撞上床頭。

「你你你是誰…?」防衛性的把雙手交叉在胸前,彌生退著退著卻發現背部碰上了什麼,也是慢了半刻才了解到自己已經退無可退

「我也想問你這個問題呢,從來沒在城裡看過你。」少女歪著頭,毫不遮掩的打量著彌生

    這、這是怎麼樣的發展啊?

    注意到對方的眼神停駐在自己凌亂的服裝上,彌生連忙一頭扎回被窩裡,發揮出從前就學時訓練出的高速連貫全套穿衣動作。

「你的名字…是彌生對吧?剛才聽到他們兩個說的、話說是哪兩個字來著?」少女的雙眼笑彎成了月牙形,兩手搭上正坐在梳妝鏡前的彌生的肩膀

    雖說有些在意這人的來處,不過彌生並沒有從對方的舉動中感覺到所謂的惡意,只不過像看見什麼稀有物品似著的冒著光的眼睛,倒是讓彌生不斷分心,因為也比平常花了更多的時間盥洗及整理好儀容。

「歷久彌新的“彌”、還有生計的“生”。」

    總算成功的對著鏡子把翹在右側的一撮頭髮壓下,彌生一下也沒碰堆在梳妝台上那些說不出名字的用品,只起身再整理次衣服下襬也就緒了。

「真像男人的名字。」少女故作老成的摸著下巴道,下一個瞬間又笑了開來

「我是芙蓉姬,正在玄德大人的手下見習當中。」

    沒聽過的人呢,彌生點頭應下。

    要說目前為止看過最不符合背景的服裝…那肯定非這個人莫屬。

    梳著兩邊髮髻的少女一身清一色的粉紅,身上的漢服沒有印象中女性服裝的繁複,縫線和用料都相對簡單,反過來說就像是增加了不少便利的仿製漢服。

    芙蓉姬明豔的長相和這身服裝卻是極度的相襯,落落大方的舉止更為那身輕飄飄的衣著增色。

「你呢?是從哪裡來的?」

「我的話是昨天從隆中過來的。」

     芙蓉姬啊了一聲,想起什麼似的擊了下掌,注視彌生的眼神多了些別樣的涵義。

「原來你就是玄德大人說的、那個臥龍的徒弟?」芙蓉姬驚喜道,繞著彌生轉了起來「怎麼說呢,在這裡一天到晚都只看得到一些臭男人,總算有個女孩子來陪我了。還有還有,既然你是臥龍的徒弟的話那應該懂兵法的吧?說給我聽吧?」

「要聊天晚點也不遲,你也鬧夠了吧?」

    一和正推門進來的人打上照面,不久前還說得起勁的芙蓉姬幾乎是瞬間垮下了臉,兩手叉在纏著粉色腰帶的腰間上就要發作。

「看看這是誰…?囉嗦先生連女孩子的悄悄話都要偷聽嗎?」

「就算聽到也不會往心裡面去。」氣勢不比芙蓉姬減多少的雲長抱著胸倚在門框邊上,看似莫名其妙的發言要表達的顯然是類似“我沒時間跟你瞎胡鬧”的訊息

「彌生早安!」很不會看氣氛的翼德大喊一聲,隔著自家二哥大力的朝彌生揮動著手臂

「呃…早安,剛才是你們在敲門?」慢吞吞的從芙蓉姬身後探出頭,彌生小心翼翼的招呼道

「下次早點應門,免得又弄出這種事。」對於眼前情景無動於衷的雲長繞過正瞪著眼的芙蓉姬,來到了尚未完全反應過來的彌生面前

「走吧,玄德兄有事要找你,和孔明有關的。」

    把擬好的推託詞硬生生的嚥下,彌生只得順從的點頭答應。

「臥龍也要到城裡面來了嗎?」無法忍受自己被忽視的場面,芙蓉姬也插話道

「這我不清楚。」雲長冷淡的給出個回應,轉身就要離開

「我不這麼認為。」彌生下意識的作出回答,頓了下才向著面露不解的芙蓉姬解釋起「師父說他要一週後才會回到荊州。」

「一週!?那…那就趕不上了啊。」先是冒失的喊出聲,芙蓉姬掩著嘴小小聲的嘀咕著

「趕不上什麼?」

「沒聽說嗎?曹孟德的軍隊往這裡來了,得在那之前想到應對方法才行。」

     什麼…什麼?意思是戰爭前夕就近在眼前?被這個消息砸得頭昏眼花的彌生只得在雲長等人的帶領下走進個從外貌看來與其餘房間並無不同的所在,而真的要說那其中的不同,那恐怕就是其擁有者是這城裡最具名聲的人物。

「早,彌生。」原先用著一種蘊含著什麼的目光出神的遠眺著窗外的玄德在房裡多出他人的氣息時立刻察覺,很是親切的打了招呼,也很快的注意到一旁同行的幾人「看來你已經和芙蓉姬說過幾句話,反倒不用我介紹了。」

「算是湊巧碰上的吧?話說回來,聽說有些師父的消息…?」

「是這樣的、」玄德的神色微暗,把緊捏在手裡的信紙遞給了彌生「從外頭的守衛那裡遞來的…落款是前天。」

    那不是孔明外出的那天嗎?有什麼東西為什麼不直接讓她轉交就好?彌生帶著滿腹疑惑展開了信封,然後在接下來閱讀的五秒努力忍住把這張信紙拿來充當孔明的臉練習射飛鏢的衝動。

     把大部分的篇幅拿來用季節問候語充場面,然後留下一句“劣徒不成材,但仍有過人之處,可望為貴方效力”…就把她賣掉了嗎!?

    她怎麼可能是軍師的料!最多也不過是在棋盤上廝殺的那種程度怎麼可能擊退敵人!

    至於被神秘兮兮的附在迷你束口袋裡的東西,尤其在信裡交代了只有彌生能夠查看因此還沒被動過,會對制定策略有什麼用嗎?甸著一點重量也沒有的小袋,彌生莫名心慌了起來。

「孔明閣下是那麼說的,但你實在不必勉強的。」玄德面露擔憂的說道,想是看出了彌生的不對勁

「…─我先看看師父送了什麼過來。」

    此時此刻不敢面對旁人目光的彌生只低低的說了句,用著幾乎麻木的手指扯開了小袋,探進去將僅有的事物取了出來。

「紙條?上頭寫著字…」翼德彎著脖子,搔耳抓頭著、好像那樣就可以理解其中的涵義

「以退為進,以虛為實。」徐徐的念出字條上幾字,雲長仍是皺著眉頭「我不認為這八字會有任何重要涵義。」

「走水?」彌生翻到紙條的另一面,一頭霧水的喃喃唸著,過了好半會才抬起眼來「請問軍議的確切時間已經定下了嗎?」

「等到一切就緒後,最晚是五天後,畢竟是警急狀況。」玄德鎮定的回應了彌生的問題,同時給了個安心的眼神

     作為一個亂世中的主公,玄德未免也體貼人的過頭了,彌生不經意的想著,邊捏皺了掌心中的紙片。

「我會盡力為玄德先生效勞的。」

「你真的懂嗎?效忠於玄德兄是什麼意思。」

    忽然沒來由的來了句叫人不明白的話,彌生先是一愣,才轉向幾秒前發話的雲長,那總是不和她正眼相對的青年這時態度竟是強硬了起來、微瞇著的雙眼也跟的銳利了起來,沒漏掉彌生露出破綻的空隙、又搶先說下。

「就算為主公獻出自己的性命,也不會有所遲疑,你有這樣的覺悟嗎?」

「雲長!別胡說些什麼!」試圖攔住雲長即將出口的字句,玄德提高了些聲量

「前提是要我的犧牲有用處,但我想那可能性不大吧?」彌生既不惱怒也不感到退縮,只反駁道

「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假如主公命令你切下一指、你會願意嗎?」

「雲長先生,」彌生放輕了聲音,不冷不熱的打斷了雲長的問句「這樣說好了,切下的指頭是在左手還是右手、小指還是中指,怎麼說都會影響到我的生活方法…就再也拿不了筆也說不定,拿得了筆的我和相反的我哪個比較有用可想而知,所以、我不願意那麼做。」

「你、你這是什麼話啊!」氣得不清的芙蓉姬一把將彌生從拉到自己背後「既然人都在這裡了,當然會為玄德大人效力啦!對吧!彌生!」

「那當然。」彌生異常認真的點著頭,立馬看見雲長的臉黑了一半

    雖然不確定有沒有那個能力、但就是盡力而為,再加上這座城池的安危也和她息息相關…息息相關?

    為什麼她會有這個念頭?難道說在她的印象中曹孟德的軍隊是會攻進荊州城的?彌生促起眉頭,深陷進無我的思考境界中。

    博望坡軍師初用兵…博望坡…─嗎?

「玄德先生,請問一下、這附近有個叫做博望坡的地方嗎?」彌生放下抵在頰側的手指,轉向主事者問道

「有的。」雖然不解,但玄德還是態度良好的作出了回應

「怎麼了嗎?彌生?」還糾結在那幾個字中的翼德愁眉苦臉的看向彌生

「果然是這樣。」彌生隔著外袍碰了下放在內袋裡的手機,再度抬起臉時已經不復先前那般緊繃,甚至帶上了點光彩

「關於軍議上的主題,我想我有些主意了。」

「欸欸!騙騙騙人的吧!只不過是看了那個奇怪的字條一下…」翼德在險些碰掉一旁的花瓶後急忙湊到彌生身旁,激動得差點說不上話

「別、別開玩笑啊,你真的想到計策了?」芙蓉姬也帶著還沒合攏的嘴貼了上來,只驚訝的問道

「也不能這麼說,」彌生打開握著發皺字條的右手掌,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應該說、是從裡頭得到的提示吧。」

「未防情報外洩特地把字條放進錦囊中,孔明先生真是設想周到。」玄德不住點頭讚道

    不,不是那樣的吧?為什麼不管她怎麼想都覺得孔明只是想營造一種神祕感而已?而且這個只有掌心的袋子真的是所謂的錦囊嗎?玄德到底是為什麼那麼相信孔明的能力,這讓彌生百思不解。

    提起繡著不知名植物圖案的小袋晃了晃,彌生就是閉著眼睛也可以想像孔明將手臂枕在腦後勺四處晃悠的模樣。

「那就先這樣吧,我還有點事得處理。」玄德的口氣裡一下帶上了點歉疚,卻仍是和藹的注視著彌生「計策的詳細軍議時再讓我聽聽吧。」

「芙蓉姬,你先帶著彌生四處走走,難得有年紀相近的女孩子,想必你們能好好相處吧。」

「好的,玄德大人。」聽了玄德的話後,芙蓉姬笑得更加開懷

「等等,我有話要跟她說。」在一旁觀望已久的雲長突然開口道,讓其餘在場的人都不由得是一陣錯愕

「不必這樣的吧,二哥,彌生都那樣說了─」翼德左顧右盼著,見雲長完全沒有退讓的意思,很困惑似的表達出自己的意見

「和她說說這裡的規矩而已,剛才那些話不會再說了。」此時雲長的臉部表情顯得過於冷硬了些,绷著臉的樣子看起來可不怎麼和善

「…─行啊,希望別花太久的時間。」伴隨著紙條撕裂的背景音,彌生用著可說是和先前有禮的態度有著天壤之別的字句應下要求的

    大約也是看出了兩人之間無形的火花,其他人半句也沒再插上,只目送著兩人消失在房門口。

「二哥最近有點奇怪啊…總是在對彌生板著臉。」對於眼下情況完全摸不著頭緒的翼德扒著頭髮自言自語著

「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不是嗎?」芙蓉姬沒好氣的說道,又是狠瞪了雲長離去的方向一眼

 

 

「雲長先生對臥龍沒什麼好感呢。」

    被這麼斷言的雲長不置可否的答應了聲,倚在窗邊便自顧自的沉思了起來,或許正想著該怎麼開啟話題。

    作老實狀將兩手交疊在腿上,彌生一面猜想著雲常會用什麼話來“考驗”她、同時記著回去確認這次戰役的情報。

    都保證了已經有計策在身,得確認萬無一失才行。彌生垂下眼睛,手裡把玩起結在袖擺上的線頭。

「喝茶嗎。」

「…啊?」彌生毫不保留的表現出自己的訝異,呆呆的看向正一本正經的作出提案的雲長

    這人是認真的嗎?凶神惡煞的把她單獨帶過來,就是為了要和她…喝茶?

    彌生的眼神沒個定點的游移著,分別在窗沿和書櫃上停留不下數秒,幾乎要凝結到冰點的氣氛彷彿永遠沒有破冰的可能。

「嗯…麻煩了。」打破僵局的是彌生用著異常緩慢語氣道出的幾字

    冒著些白煙的熱茶上頭還飄著茶葉梗,也不知道刻意還是無意的結果,總之彌生在小心的沾上一口後便毫不客氣的飲盡整杯茶,獨獨留下那顯眼的可以的茶梗。

「呼…好茶。」輕手輕腳的把瓷杯擱下,彌生實則對於這人對茶道有些涉略感到驚訝,但也沒多問

「說點正事好了,」彌生側過身子,直直的迎向雲長形似打探的目光「雖然我那師父被我形容的很奇怪呢,但他的計策、可以這麼說吧,無人能及。」

    明明應該感到不安的,彌生卻是彎嘴笑著說道,同時也離開了硬得發寒的椅子,在皮鞋響亮的聲響中向完全是沒能反應過來的雲長走近了幾步。

「口說無憑,但如果是能讓人在軍議中認同的計策…那就並非無用武之地。」故作嚴肅的收斂起表情說著,彌生背著手回過身

「戰場可不是兒戲,如果你只是抱著遊戲的心態的話…─那就請回吧。」壓抑著怒氣般的說道,果然雲長的目的是讓她知難而退

    退?要退到哪裡去?獨自一人回到隆中去嗎?她現在代表的是孔明那個沒良心的師父,但就算孔明平常行事風格再怎麼讓人無法恭維,再怎麼說也是在當初對她伸出援手的人,彌生一點也不敢想像她如果就那麼迷失在那片樹林會如何。

    也就這麼一次而已,就算是還孔明一個人情,畢竟她也借住在別人家那麼久,回報一次也是應該的。只希望…孔明別就那麼放生她了,未成年的彌生對於早早體驗職場黑暗一點興趣也沒有。

「這我當然是知道的。」彌生閉了下眼,淡下自己藏著些煩憂的思緒「我會慎重的制定計策、謹遵師父的教誨。」

    見鬼的教誨,其實她只不過打著“參考歷史”的算盤而已,要是只有記憶裡尚存的部分內容,她也真不敢誇下海口。

「…─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你可以走了。」

    關雲長…還真是個奇怪的人。

    頗感壓力的感受著注目禮直到遠遠的離開了那間異常簡陋的書房,彌生忍住回頭再看上一眼的念頭,心裡只覺得賭得發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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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生的小松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